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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有晚霞,在仿若末世的夕陽中佔領天空。腳邊的果實有血的顔色,被踐踏得面目全非。烏鴉嘲笑般地拉長聲音,飛過頭頂。他獨自站在那裏,被整個世界抛棄。

第一個說想吃櫻桃的人是阿爾弗雷德。但是亞瑟不相信這個水泥花園裏能种活什麽東西。
“菊家有種的!他的櫻桃樹開花可美了。”
“那是櫻花樹吧。”
“……去死吧英國~”
那時候他的身高和庭院裏的櫻桃樹苗一樣。最終還是拗不過弟弟的亞瑟,還是從不記得名字的鄰居那裏要了一棵樹苗,种在二人常常玩捉迷藏的後院中。阿爾很喜歡那棵樹,每天都去庭院照看。樹幹上還有他自己量身高划出的刀痕。那棵樹一直沒有結果。不知道和這有沒有關係。
阿爾以前是個很乖巧的孩子。望著成爲遺跡的樹坑,亞瑟茫然地想。


+++

“最喜歡的水果?當然是香蕉因爲我是HERO!”
“嘖嘖,真是下流的集合体~大哥哥我喜歡……”
“說起來,又到种人參果的時候了阿魯——”
“因爲溫度的問題,我的家鄉种不了西瓜呢~”
業主例會時話題一定會扯到異次元去。亞瑟難得沒有加入,因爲這是他不擅長的話題。
“亞瑟喜歡什麽水果?”
那邊一群人又吵嚷起來了。偷眼看過去之後,他小聲地回答了本田菊:
“我沒有喜歡的水果,但是我最討厭櫻桃。”


+++

據説冬天很長的時候櫻桃樹會進入長長的睡眠。小阿爾經常以陪它睡覺為藉口逃避學習。就算嚇唬他說要是你睡着了我就把你埋進樹下,聼著鵝媽媽童謠長大的弟弟也沒什麽讓他開心的反應。
“見不到我,你會難過的。”
那個理直氣壯的回答讓亞瑟不止一次的覺得討厭。討厭,但是無可奈何。
誰讓那是他的寶貝弟弟。是全世界他最在乎的人。
於是,弟弟最心愛的樹就是他最在乎的樹。


+++

阿爾親手砍倒了櫻桃樹。然後離開了家。
“你還不明白嗎?”
已經高過公寓窗戶的樹被阿爾強硬的砍倒,好像只是一瞬間的事。亞瑟眼睜睜的看著,連阻止都來不及。大概這公寓曾經彌漫著一種暴戾氣氛,阿爾也受了影響,不然亞瑟無法解釋他爲什麽忍心毀掉那棵樹,還有二人的回憶。
他已經比自己還高了。需要仰起頭才看得到眼鏡後面的表情。但是亞瑟已經沒有那個心力。一句話讓他的一切都像那棵樹一樣轟然倒地。
“我已經受夠了你,和這種生活。”
他陷入迷惑。視野變得狹窄而空茫。恍惚的黃昏落日看起來加倍的遙遠。阿爾的身影就溶解在那慘淡的紅色半圓中間,漸行漸遠。
然後,有一顆淡紅色的小果實滾到他的腳邊。
那是他們的櫻桃樹一生中的唯一一棵果實。


+++

“最近好嗎?”
似乎,是他主動跟阿爾說話的。
“……沒什麽特別的。”
對方的態度依舊刺傷他的心。僵硬,冰冷,全然陌生……但是,和往常不同。
“……要不要進來……喝個茶?”
最後阿爾並沒有離開這座公寓。他搬到了隔壁,這個狀況讓亞瑟迷惑不已。
喝茶是他的習慣,但提出邀約的阿爾明顯沒有事前準備。在他從抽屜裏翻出麥片奶粉VC可可亞速溶咖啡等等數個包裝袋之後,只有一只黑色的小昆蟲悻悻的經過空蕩蕩的抽屜。
那是個契機。
雖然芥蒂一直盤繞在心頭,但他們的關係確實的改變了。
於是亞瑟開始等待,有一天自己可以有勇氣問出内心長久以來的疑惑。


+++

……當時他洩憤一樣的踩爛了那顆還未成熟的櫻桃。
只要一想起那畫面,右腳就想起那個觸感。
“爲什麽你要砍掉那棵樹?”
在某個傍晚,阿爾突兀地擁抱他的時候,他沒有驚訝,沒有掙扎,卻鬼使神差的冒出了這句話。
始料未及的不僅是對方。沉默理所當然的降臨了,但並未持續很久。
“樱桃树不是什么季节都可以种活的。”阿爾說,“最好在冬末和初春种植。每次至少种兩棵。因爲他們要互相授粉,否则就不会结果。”
亞瑟不知道。明明一直是他在照顧,可是這些事他都不知道。
“……我一直覺得自己就像那棵樹。被你精心照顧,最終成長為你所希望的樣子。這也是我的願望。能像這棵樹一樣被你所愛。”
如果它結果,我就會被你所愛。
“可它從來沒有結果。當然,因爲那不是人為能控制的。”
“那是……”
内心隱隱作痛。這似乎也不是人爲可以控制的。
“我對此並無不滿。”他昔日的弟弟微笑了,“我一直認爲是由於沒有授粉的緣故,然後默默的期待你能了解——這棵樹需要另一棵樹,而我需要你。”
“但我沒有。是嗎?”
阿爾搖頭。
“不是這樣的。
“我砍倒它。因爲我發現它可以結果。”
那個淡紅色的果實,再次由記憶之海浮現出來。
“它是Lapins Semi-dwarf(注),不需要其他樹也可以結出果實。我不明白,這好像意味著我不需要你也可以獨立生存。這是否是某种暗示,在告訴我應該捨棄你呢?我不知道。”
阿爾露出了好像少年一樣的表情。
“我不能讓它擾亂我。我砍倒它。離開你身邊,認清自己的心。”
這究竟意味著什麽?亞瑟望著逐漸深諳的天色出神。在被背叛的傷痛沉澱之後,他依然沒有餘力思考。兩人的關係和那顆果實一樣,在錯誤的時間出生,又被錯誤地終結。
“你知道嗎?後院那裏有棵新的櫻桃樹。是我种的。”
亞瑟沉默著。
“這一次我种的是Royal Rainier Semi-Dwarf。因爲那裏還有一棵。”
“……”
“那是你种的吧?”


+++

阿爾砍倒的那棵樹,最終的歸處是壁爐。紅色的火焰仿佛燃燒不盡。火焰無規律的搖曳一下下的逼迫著他。他無法呼吸。只能逃到外面。
在樹下他伸開雙臂仰望天空,閉上雙眼的時候想起往事。在一棵樹也沒有的時候,二人玩一個遊戲叫捉迷藏。
於是他閉上眼睛,試圖用手指抓住什麽。
最後他摸到老樹旁邊小小的幼苗。


+++

今年,櫻桃樹結出了果實。


>>Fin.



注:Lapins Semi-dwarf和後面的Royal Rainier Semi-Dwarf都是櫻桃品种。前者為自行授粉。後者可以自行授粉,但是和别的树种在一起会结的更多。


後記:
我從來沒种活過櫻桃樹,文中關於樹的資料全都來源於網絡。寫這篇的動機來自華盛頓傳記中提到的,那個家喻戶曉的砍櫻桃樹的故事。有一説是因爲砍了這棵樹才使華盛頓決心投身美國獨立事業。但据《纽约时报》报道,在考古学家多年后挖掘的華盛頓故居,並沒有种過櫻桃樹的痕跡……不管怎樣都好啦(笑
米英的關係似乎和櫻桃有點像呢。看起來很飽滿,内在卻有巨大的核(隔閡)。總是不能讓人舒服的受用啊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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