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.

記憶裡房間是灰色的。天是紫色的。其他的一切是昏暗的黃色。
不去管沾滿血的雙手,他疲勞地走到窗前,唰地扯上窗簾。
然後支撐沉重身體的力量全部消失。身體撞擊地板的聲音卻聽不到。
很多東西都不記得了。只能恍惚地想起一雙深深的玻璃眼睛,哀傷地,一動不動的看著他。
然後血色大面積的湧上來。一片灼熱。
…我的玩具熊呢?
***

——剛剛的,就像是夢。
我愛羅睜開空洞的眼睛。閉上。再睜開。看到的依舊是灰色的天花板,沒有血,也沒有玩具熊。
陽光漏進來。早春的天亮得越來越早。
門口傳來隱隱的說話聲。是手鞠。
雙腳帶動身體向那邊移動,他看到兩人親密的身影。她眼裡的笑意,如此陌生。
“Gaara,這是鹿丸,你還記得吧?”
當然記得。中忍考試的慘敗讓手鞠念了很久。從那以後他就記住了。奈良鹿丸。這個懶散裡帶著篤定的名字。
但是。
“不知道。”

以會到他們家拜訪的客人數量來說,鹿丸算是“常來”的。
他懶。他嫌麻煩。他吊兒郎當。他耳環的反光晃得很囂張。對這個人我愛羅僅有這樣的印象。其他的是從手鞠那裡聽來的。他很可靠,他很善良。諸如此類。
她中意他。
我愛羅淡漠地想。躺在床上手掌伸向半空,抓住空氣時沙流也蠢蠢欲動。
砂瀑葬送。然後等堪九郎通知木匠來修屋頂。

大多數時間裡,我愛羅習慣於站在樹上看浮雲漫無目的的飄過,茫然思索著生存的意義。
他不喜歡說話,但守鶴很聒噪。
‘你在意他?’
“.…..”
‘是真的啊?’
“.…..”
‘我覺得那種類型不適合你哎。’
“...殺了你。”
‘你說笑話啊,我死了你也會死的…’
“.…..”
厭煩了這個瘟神婆婆媽媽的廢話。我愛羅不再理它。
死亡是每天都會看到的事情。在這種時候,被殺者的血與殺人者的血混雜著,濃重的腥味令人無法分辨敵友。五感全部遠去,耳邊只有“殺死他”的叫囂聲。在這種瘋狂過後,在長久的黑夜裡,心底總會湧起一股懷念的氣息,想起久遠的溫暖觸感。
…我的玩具熊。
對小孩子來說,那是個需要用雙手擁抱的玩具。與沙礫質地全然不同的柔軟。還有糖果微甜的香氣。早已遺忘的兒時記憶一點一點地蘇醒過來。父親。母親。夜叉丸。這些名字讓肋間泛起刺刺的痛。身體發冷。控制不了的暈眩,耳邊只有風聲——
“喂…你還好嗎?”
本應該落到地上的身體被拉住——或者應該說是影子被拉住了。
我愛羅睜開眼睛,正好看到鹿丸慣有的百無聊賴神情。
“唉唉…真麻煩。”
其實摔下去也不會有事。我愛羅想說你多管閒事。就在此時對方的臉卻在視野裡睽然放大。兩人還不至於接近到呼吸可辨的程度,可有一瞬間,我愛羅恍然聽到一種有著擂鼓般節奏的疾聲在某處隱隱作響。
“因為是砂子,所以沒有表情?”
鹿丸歎息著重又拉開距離。似乎是因為沒能看到他的失態而遺憾的樣子。
——他眼裡有模糊的同情。
很久以前,那個玩具熊也有這樣的眼神。只有這樣的眼神。
無論對它說多少遍“我想要愛”,得到的也只有長久的無聲的注視。
這令人憎惡的同情。
“…喂。”眼前來回揮動的手掌打斷思緒,“真的沒事?”
“和你…沒關係。”
被擠壓出來的回答乾澀可怖。出於恐嚇目的而放低的聲音卻得到鹿丸嘴角微揚的反應。
“好聲音。”
揮揮手權作道別之意,那個雙手插兜的背影漸漸隱沒在林中。

***
入夏以後,任務越來越多。
“可惡——”
常常能聽到手鞠與平日無二的咒駡。任務一個又一個的還讓不讓人活了。假期的安排又泡湯了。等等等等。念叨了一會兒她又猶豫起來,然後問我愛羅。
“可以幫我…對鹿丸說明原因嗎?”
堪九郎出任務還沒回來。手鞠對我愛羅會答應並沒抱太大希望。
“...好吧。”
一念之間的偏差。她喜出望外。

發現來人不是手鞠,鹿丸小小的詫異了一下。
“她來不了。”
我愛羅簡短地說。轉身想走。
“Gaara。”
身後響起懶散的聲音。
“要不要一起看看天?”

我愛羅見得最多的是畏懼,以及厭惡。所以鹿丸的反應出乎他意料。
同樣的沉默。我愛羅是在“拒絕”,於他則沒有任何意義。或許是因為懶得表達,他總是平淡的面對一切,像沒有生命的無機質,不帶一絲感情色彩地看待所有。
“啊…很久沒這麼安靜的休息了——”
拖長的聲調,輕輕振動在空氣裡。仿佛自言自語的述說,我愛羅靜靜的聽。
“死胖子就知道吃。井野太吵。”
他的抱怨裡有一些叫我愛羅感到陌生的東西。比如信任,比如滿足。小隊的同伴在他心裡佔有怎樣的位置呢。我愛羅有一點點的好奇。就連這種好奇也很陌生。
但是沒有關係。這樣很好。和他一起處於晴空之下,寂寞的痕跡減淡了。
“你姐也天天念什麼‘當上中忍就不要偷懶’之類的。”
無心之語再一次提醒著我愛羅。這傢伙是手鞠看上的人。
‘你可以去搶啊~’
守鶴的煽動被全然忽略。我愛羅沒有這樣的打算。絕對防禦的心對任何事物都毫不渴望。什麼都不在乎,我只為自己而活。
“你真沉得住氣,”鹿丸歎息,“和她一點也不像。”
單方面的話題斷斷續續,最終消失在蟲鳴聲裡。
心不可思議的平靜。如同回到兒時,擁著玩具熊入睡的安適感。
想一直保持現狀。
和風撫過大地,草葉發出沙沙的碎響。
“再這樣…多呆一會兒。”
染上困倦色彩的聲音。我愛羅凝視著那張落入淺眠的臉。
再這樣多呆一會兒。
他緩緩的闔上眼睛。

***

那之後手鞠不止一次無法赴約。我愛羅逐漸習慣了這樣的差遣。
以至於告訴鹿丸“她來不了”的時候竟有一瞬雀躍。兩人都對閒散舒適的發呆和隨意的隻字片語很受用。神經前所未有的放鬆,第一次有了“敵”或“非敵”之外的概念。
這樣有點危險。心底響起了警告。
…不想停止。
可是該來的終究會來。

天熱到極致時,終於有了短暫的休息時間。
手鞠和鹿丸在一起的場面便越來越頻繁的出現在生活中。
我愛羅在一邊冷眼看著。堪九郎比較可憐——現在木匠看到他就知道要來修屋頂。
我愛羅心情不好。誰都看得出來。
於是在一個晴朗的晚上,手鞠說:“Gaara,明天木葉村有祭典。”
一起去吧。她問他。見我愛羅沒有拒絕,又小心的補充道。
“我也叫了鹿丸一起去。”

秋夜微涼。
祭典上總有很多人。我愛羅看到了那些忍者。
金髮的笨蛋和他想挑戰的對手在一起。頭頂小狗的少年和戴墨鏡的在一起。使用白眼的兄妹在一起。兩個粗眉毛在一起。他們都不孤單。而我呢。
他將目光轉向前方並排的兩個背影。
我是多餘的。
心情一旦暴戾起來就想要大開殺戒。但是不想現在弄髒自己。——不想在他面前。
隨著時間的推移氣氛更加高漲。人們熱烈的歡呼,對彼此露出笑容。
後夜祭時人潮達到頂峰,道路擁擠,前進很困難。
三人擠散了。但我愛羅感覺到有人想拉住他。本以為是手鞠,擠出人群後看到的卻是鹿丸。對方無奈的抓抓頭髮。抱怨著。
“還要找她,真麻煩…”
但是無論他說多少遍“麻煩”,要做的事還是會去做。
“.…..”
在鹿丸驚訝的目光中,沙子像手一樣纏住他的衣襟。
“怎麼了?”
不要去。留下來。陪著我。無論哪一句都說不出口。我愛羅只是默然的立在那裡,低垂的青黑的眼睛慢慢抬起,看向對方的面孔。
鹿丸也望著他。神情朦朧。
把你想要的告訴我,否則我不明白。耳邊傳來不很清楚的話語。而我愛羅並不清楚應該說些什麼。
於是鹿丸的表情變得苦澀。他長時間地沉默,然後伸出手來,想要撫摸那些豔麗的紅發。但立刻就被沙子阻隔。手指所到之處,沙礫哭泣般地流動著。拒絕著。
鹿丸只得放棄。
你在這裡等一下,我馬上回來。他這樣說。緩緩地後退兩步,猶豫一下就轉身投入人海中。
我愛羅看著他離開。守鶴的聲音又響起來。
‘為什麼不用沙縛柩抓住他?或者乾脆就這樣用砂瀑葬送……’
“…閉嘴。”
我究竟想怎樣。他到底想說什麼。
早已看不到鹿丸的蹤影,我愛羅還在注視那個方向,目光游離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中。
——如果是玩具熊就好了。它可以什麼都不說的呆在我身邊。直到我厭倦。
“.…..”
他迷惑了。想起它的頻率在升高。為什麼會這樣。
夜風狂肆,搶奪樹木所剩無幾的葉子。
我愛羅忽然記起那只玩具熊最後的結局。
鹿丸沒有回來。



+++

下.


以為自己被遺忘時感到孤獨。聽過解釋以後卻感到更加孤獨。
“鹿丸想去找你,我說你一定已經回去了…對不起啦。”
手鞠一向對這種事情不太在意,我愛羅臉上又沒有感情變化。誰也看不出他的情緒波動。
但是他沒有破壞任何東西,所以應該沒有生氣吧。手鞠這麼想。

***

冬日的輪廓一天比一天鮮明。溫度驟降,任務沒有減少的趨勢。
我愛羅以此為理由,拒絕了手鞠慣例的拜託。
完成任務是一如既往速戰速決,殘忍得變本加厲。死者的血混入沙中,漫天飛揚。
仿佛因果報應,噩夢般的幻覺開始不止在午夜顯現。
那些幽靈般的聲音嗚咽,詛咒,叫喊,嘲笑。他們混雜著在他的腦海中衝撞,企圖摧毀他的精神防線。連一向躁亂的守鶴也不停抱怨,太吵了。
耳邊重複地響起小孩子的聲音。
——我的玩具熊呢?沒有它我睡不著覺…
沒有人回答。怨靈的聲音更大,更囂張,更惡毒地咒駡。言靈化為利劍,在幻覺中一遍又一遍的刺穿心臟。疼痛徹骨。
視野一片茫白中,眼前出現混合著沙子的棉布殘骸。那些布頭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走向他。GAARA。那個聲音喚他。GAARA。你只有我。
不要啊————
驚駭地睜大雙眼,視界中天花板搖搖欲墜。再也沒有了。我的玩具熊。
那是他親手毀掉的。
因為它使他一次又一次的認清自己的孤獨。
而連它也失去的現在,只剩下了絕望。

翌日。
一整天我愛羅都將自己關在房間裡。直到落日西斜。異樣血紅的夕陽意味著不祥。鴉聲炸破在沉鬱的屋頂上空。
極度的瘋狂之後是極度的疲勞。力量像沙一樣迅速的流失。再忍受不了充滿空間的窒息感,他終於推開房門,一步一步下樓來。
幻覺沒有停止的跡象。恍惚間一腳踩空。沙子包圍在周身保護住他,我愛羅反而厭惡地不去碰觸它們。
如果沒有這道保護層,我們又會變成什麼樣?
有種莫名的渴望。想被觸摸。想被擁抱。閉上眼睛就會看見手指伸過來的殘像。比自己大一圈的手掌。被碰觸一定會很溫暖吧。
寂寞輪廓異常的清晰。心裡不禁騰起了小小的希望。
如果手鞠死了…
這想法浮現的霎那,冰冷的戰慄襲上心臟。我愛羅怔怔的注視著自己的手。沙瀑。血。難道會出現在她的身上?
我究竟怎麼了。
為了某種不知名的東西,竟對血親都起殺意。
不惜眾叛親離,我最終想要的又是什麼呢?
我……
以全副精神驅趕思緒,不意間撞上來人。
“Gaara?”
是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。手鞠就站在他的身邊。兩個人緊挨著,就像是要告訴我愛羅沒有他介入的餘地一樣。
“不……”
有點失控了。我愛羅的身體下意識地動起來。他轉身跑出去。
喜悅。痛苦。嫉妒。恐懼。各種各樣的湧上來。不知道剛才露出了怎樣的表情。我愛羅突兀地想起這個問題。不要。不要看我。
短暫的呆愣後鹿丸直覺要追,卻被手鞠拉住。
“你要去追他?惹他生氣的話會被殺的。”
“他不會。”
“神智混亂的話他連你都會……”
“他不是那樣的人。”
懶得再說,鹿丸放開手鞠的手。
“經常替你跑腿的弟弟,你能放著不管嗎。”

我愛羅不想停。黃昏仿佛舊日。他在大片被染得血紅的草地上盡力前行。
夜叉丸說過,只有恨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。
長久以來,我愛羅都不懂這是什麼意思。因為不懂愛。所以無從恨起。
剛剛看到那兩個身影時本能散發的戾氣,難道就是恨意。
恨她,還是他?無論哪種都讓人不願承認。
鹿丸在後面喊著。我愛羅充耳不聞。兩人直追到曾經常去的地方。
往日的平和再看不到,溫和的綠色蒙上暗紅的陰影。雲和風,青草的香氣。寧靜的陽光。兩個人。——那些明亮的回憶也漸漸沒入惡意的海底。
最後只剩下我一個。
“Gaara!”
第一次聽見他大喊。我愛羅的嘴角勾起苦澀的弧度。心念一轉,停了下來。
就讓你對我失望。

鹿丸徑直走向他。
“為什麼不再來了?剛才為什麼跑掉?”
這麼激動的樣子也不像他。我愛羅不說話,定定地望著鹿丸。露出笑容。
趁對方愕然,他欺身上前。銳利的殺氣毫不掩飾地釋放,但他要做的是另外的事情。
一個吻。
鹿丸沒有像預料中那樣推開他。
我愛羅沒有這種經驗,他不太懂得親吻的方法。一切都是憑本能行動,主導權很快落入對方手中。瞬間淪陷,精神恍惚。劇烈跳動的仿佛是全身。重疊的嘴唇傳遞彼此的溫度。要窒息了。但另一種痛苦遠遠的壓過了無法呼吸的難過。
狂嵐般的親吻很快結束。鹿丸忽然醒悟過來般地作出結束的動作。象徵性的推開使紅發少年憤怒了。在親吻時抓住對方衣襟的手沒有鬆開,反而襲上對方的頸項。
“…我……”
聲音一旦發出,就再也抑制不了。
“我...想要愛。只想有人愛我……”
一遍。再一遍。他混亂的重複著,如同多年以前面對那個一動不動的玩具熊。
“我來給你。”
這一次他聽到奇跡般的回答。散漫,卻擲地有聲。
“Gaara。”
我愛羅垂下眼睛,很害怕。不想看。不想看到與那玻璃眼睛一樣的寒冷同情。
直到夜色淹沒一切,他也沒有去看鹿丸的眼睛。

***
溫度下降的趨勢停止了,卻沒有回暖的跡象。這個漫長的季節。
從那天起鹿丸沒有再出現。因為各忍者村的任務卷軸都堆得小山一樣,也就不顯得有什麼異常。
異常的是我愛羅。
像憤怒的河水驟然平靜。他的眼睛越發深不見底,殺氣全無的黯淡。
那之後與手鞠沒有說過話。我愛羅想。茫然地注視著牆邊兩隻互相撕咬的野貓,直到它們相互追趕著跑掉。
我不曾想與她搶的。
鬱鬱的將視線轉到天花板上。多處重修的痕跡。他想起破壞時的心情。
原來,是我想要他。
瞬間驚愕。不是決定了只愛自己嗎。
手指探向額頭。指尖觸到紅色的“愛”字。那字痕刻骨銘心地烙在生命裡。像一個封印封住所有的感情。怨恨、悲傷、希望、絕望。
總以為磨滅了愛也就磨滅了傷害。於是認為殘破不堪的自己很正常,心也變得漠然而失去任何感覺。然後奈良鹿丸出現了。理所當然,順理成章。
自作自受。原本為了切斷與他所有聯繫的吻,如今卻成為毀掉自我防線的火種。
想要。全部都想要。
越壓抑就越強烈的欲望。一個陌生的自己在體內甦醒。所有被抑止的感情也隨之復蘇,伴隨著逐漸沸騰的情緒,霎時到達燃點。
想要。這念頭象野火般燃燒。高熱持續,席捲全身。那熱度凝聚成難以言喻的痛。
於是眼前浮現那充滿憐憫的玻璃眼睛。
…不要再折磨我了。
強壓住刹那間泛起的殺意。從未像此刻痛恨自己的嗜血。
難道會再一次親手毀壞最重要的事物嗎?

混亂至極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。
這是一個有些陰鬱的午後。少見的散漫佔據腦海,我愛羅忽然決定要出去走走。
經過樹林時,他看見兩個人首次對話——其實只有鹿丸在說——的那棵樹。葉子已經沒有了,光禿禿的很難看。突然記起鹿丸“因為是沙子所以沒表情”的話來——一定是覺得他冷酷無情吧。
事實也的確是這樣。至少遇到他之前是。
風之國慘白的天上鴉群飛過,隨即染上暖舊的黃。就在我愛羅訝於自己發呆太久時,兩個人影被捕入視界。
手腳忽然變得不聽使喚。明明想快點走開,就像血液抽離全身一樣動彈不得。
手鞠和鹿丸在附近停下來。似乎正專注於某個話題,他們沒有發現我愛羅的存在。
手鞠喃喃的說了什麼,鹿丸的歎息傳過來。
“對不起。”
道歉之後他擁抱了她。
……這是早已註定的結局。我愛羅。不必焦躁,不必痛苦,不必有絲毫的反應。即使是他們看見你的現在,你也可以平靜的面對他們,不是嗎?
心中這樣默念。我愛羅站在那裡,像往常一樣地看著表情複雜的兩人。
有風吹過,臉上一片冰涼。
“Gaara,等等!”
鹿丸的聲音被遠遠地甩在身後。我愛羅只想逃離這個地方。

目送著兩人追逐的背影,手鞠孤零零的站在那裡。
“堪九郎,你要看到什麼時候?”
“哎?”
躲在草叢裡偷看的傢伙乖乖地走出來,偷眼看向面無表情的女孩:“你甩了他?”
手鞠悻悻地回答:“開始我就知道Gaara不對勁,鹿丸也有點怪。但是我想不會有什麼事,也沒有在意。誰知道會變成這樣。”
她低下頭。
“我明知道鹿丸討厭喋喋不休,卻還不停的說些瑣事,不管他的感受。”
她畢竟是失戀了啊。堪九郎又點擔心的碰了碰她肩膀,手鞠卻露出笑容。
“你看見了麼?Gaara已經有十年沒露出過那樣的表情了。還是小時候被欺負到哭的表情最可愛了……”
——前言撤回。她只是想欺負我愛羅才這麼做的吧。堪九郎暗想。

“Gaara!”
兩人重演著前日的追逐戲碼。
我愛羅無暇思考。為什麼他總是不厭其煩。為什麼他要這麼拼命的追來。還有,為什麼自己要這麼拼命的逃跑。
“Gaara!”
鹿丸又喊。
四肢忽然變得沉重,被束縛的感覺令頭腦短暫的空白。動不了。直到四周的暮色緩緩地加重,餘暉把所有事物的影子拉長,我愛羅想起,那是他得意的招數。
“每次看見你的背影,都好像等著被誰呼喚一樣。”
鹿丸的聲音遠遠地飄了來。
“然後我就想叫住你。”
些微的氣喘和不穩的語調,以及沒頭沒尾的表達。聽著這樣的表白,我愛羅緩慢的閉上眼睛。
我喜歡他——
“我喜歡你。”
全然不似玩笑的告白貫穿全身。心中某處被狂亂的喜悅充滿,但全身的細胞還在頑固的抗拒。這不是真的。他不可能愛我。
“哪怕我會殺死你?”
說著威脅對方的話,自己的聲音卻在顫抖。鹿丸似乎是笑了,然後輕輕地低語。
“我可以當做你答應了嗎。”
大地再次被黑暗籠罩。已經感覺不到影縛的力量了,但我愛羅站在原地沒有動。
“我討厭被同情。”
“只是同情的話,我才不做這麼麻煩的事呢。”
鹿丸向這邊走過來,雙手插兜。被踩過的草葉發出細細的碎響,與心跳聲混雜著有小小的不和諧。
我愛羅轉過身。
沙子沒有阻礙那雙溫暖的手。我聽到蟲叫的聲音,彼此眼中的一些東西...只在今晚。
現在的一瞬間我決定相信他。並且明天也是。


冬去春來。
“手鞠說再也不找木葉的人作男友,怎麼回事?”
“被佐助拒絕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喂,Gaara,你別這麼消沉啊…要愛還是溫暖什麼的我都給你!”
“...玩具熊。”
“呃?”

幻覺都消失了。
記憶裡的玩具熊,也安靜地閉上了眼睛。


〉〉Fi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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