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犬狼]孤獨的月亮,以及關於狗的回憶(上篇)



當變成狼的萊姆斯•J•盧平抬起頭,看著頭頂的滿月,時間仿佛回到二十年前。

“我想…他在這裡。”
“噢,輕一點,彼特。”
“嗨,萊姆斯——你還好嗎?”
聽到熟悉的招呼聲,萊姆斯還以為自己剛剛結束了一場噩夢。
但是他錯了。
睜開眼睛後,他所看到的並不是格蘭芬多塔樓裡的那些擺設。圍繞著他的,是白色的窗簾和塞滿了藥瓶的櫥櫃。這裡是校醫院,龐弗雷夫人現在不在。而他躺在一張靠窗的床上,保持著變形完畢的模樣,甚至連身上扯爛的衣服都沒有換掉。
毋庸置疑,今晚的狼化,以及後來的一切,全部都被朋友們看到了。
“我——哦——我想…”他的腦海瞬間一片空白,結結巴巴地想要解釋。
但他們阻止了他。
“親愛的萊姆斯,”詹姆斯說,“為了等你起來,我們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。”

“你還記得嗎——”
小天狼星•布萊克,頂著滿腦袋的洗髮精泡沫,聲音沙啞地發出像孩子一樣的感歎。
“是的,那頓早餐他試圖一口吃掉六塊松餅,而他以前一直嫌它味道古怪。……水溫可以嗎?”盧平的語氣平穩而和緩,儘管他的雙手正在用力將他興奮的朋友按回浴盆裡。現在是下午。陽光很好。他在庭院裡幫布萊克洗頭髮——自從逃出阿茲卡班以後,他就變得格外眷戀陽光,包括洗澡的時候。
“沒錯,我想那時候他其實很震驚,你知道,他很少會為什麼事情而驚訝,我想……”他的聲音忽然停頓一下,“反正,他那時一定很驚訝。”
狼人不經意的表示“是嗎”,並不想刻意提起那時候小天狼星把芥末當成鹽的行徑。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那頭糾結的長髮上了。
“你真該剪個頭髮。”他說。
小天狼星不以為然:“它們總是很快長長,我可沒有多餘的功夫照顧……”
“所以,剃光吧。”盧平無情地打斷他的話,“這樣你也會更像個逃犯,不是嗎?”
小天狼星立刻用手捂住自己沾滿泡沫的腦袋。“不!”他哀叫道。
盧平露出笑容。這使布萊克明白了他只是開玩笑,才慢慢的放下了雙手。“你一生氣就會笑,”他說,“這樣反而更嚇人。”
“我很高興你這麼覺得——不過現在我沒生氣。”狼人說,沒有停下雙手揉搓的動作,“不覺得很懷念嗎?”
他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。過了一會兒,盧平又補充了一句。
“還記得吧…你從以前就不喜歡剪頭髮。”他說。
小天狼星點點頭。這時盧平解開了頭髮的所有死結。他把水管打開。“閉上眼睛。”他命令道,聲音依然溫和。水從頭頂澆下來,溫度適中。狼人的手小心地梳理著他的頭髮,拂去那些泡沫。小天狼星老實地閉著眼睛,似乎正陶醉在和煦的陽光和舒適的觸感裡。
盧平一邊熟練地沖洗,默默地露出笑容,望著他。雖然他們約好,一旦有什麼異常情況,布萊克就要變回黑色的犬科動物。但是,盧平想,誰說他現在這樣子不像一隻大狗呢?
活潑的、強壯的、訓練有素的——惹人喜愛的大狗。
他一直都是這樣的。

身份曝光以後,過了三年,萊姆斯的朋友們學會了阿尼馬吉。每天夜裡,他們更加頻繁地到外面亂轉。尖頭叉子高高地仰著他的犄角——蟲尾巴小心翼翼地扶著它們,好讓自己不會被甩出去。大腳板圍著月亮臉轉來轉去,大概在考慮這個朋友現在是否有人的自覺。而狼人用與萊姆斯的茶色瞳孔截然不同的綠眼睛盯著黑色的狗,仿佛要告訴他沒必要想這麼愚蠢的問題。
令人愉快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。又一個滿月的晚上要結束了。狼人獨自回到打人柳後面的地道盡頭,目送朋友們離開。“回頭見”“早上見”詹姆和彼得用目光示意,黑色大狗則直接用自己濕潤的鼻子碰了碰狼的鼻頭,對這種人形時不能隨便做的舉動表現得饒有興趣。往常總不大樂意的狼人,今天似乎有哪裡不對勁。他沒有發出抱怨的聲音,還溫和地用鼻子回碰了大狗。
大狗很高興,嗚嗚的叫著甩著尾巴跑開了。
那個快活的背影,在狼人恢復原狀的漫長過程裡似乎起到了安定劑的作用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好像也能忍住了。當龐弗雷夫人來接他的時候,他看上去還挺有精神。
——大概,就是從那時候開始,一種奇妙,或者說微妙的感情被發現了。狼人感覺到它的存在,卻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,就像詹姆永遠不知道怎麼去討好莉莉一樣。
但是,無論如何,萊姆斯把它當作自己對這討人喜歡的好友理所當然的愛心。每天聽他抱怨“很無聊”,或者看著他和詹姆兩人一起戲弄斯內普,自己一點也不想阻止或是勸告他。好吧,他承認,他就是喜歡看天狼星那張狂的傻相——很可愛,不是麼?
實際上,小天狼星遠沒有他在女生眼中那樣的優雅。大腳板的朋友們私下裡認為,這只是從那些女孩對他英俊相貌的陶醉中衍生出來的東西。真正的天狼星要更加衝動,或者說孩子氣。而這也是他們喜歡他的原因之一。
說到這裡,問題來了——萊姆斯在不算長的一段思索後得出最終結論——他對天狼星的喜歡與其他人相比,有那麼一點點……呃,不一樣。要是用打比方來形容,大概就是斯內普之于黑魔法,皮皮鬼之於惡作劇那樣,生活中必不可少,打從心底的迷戀。哦,用“迷戀”這個字眼好像也不合適……是的,很奇怪。但是,如果此時有人對他大呼小叫“這真變態”,他也只能對此表示遺憾。
總的來說,他的情況比詹姆強——至少他這麼認為。但是他沒有像詹姆那樣去思考怎樣表白。他沒有對天狼星說明的打算。在萊姆斯的心裡,對吐露心跡的副作用的恐懼,遠遠大於曾經對自己狼人身份曝光的恐懼。
“萊姆斯,你在幹什麼?”
這是一個平和的午後。與往常一樣,萊姆斯在睡著的蟲尾巴旁邊合上手中的書,忽然聽到本應該和小天狼星一起捉弄斯內普的詹姆的聲音。嚇了一跳。他正在樹蔭下盯著自己。眼神裡帶著困惑。
“沒什麼…我以為你們在……”萊姆斯抬起頭,正好看到小天狼星在與兩個拉文克勞女生說話,“噢…沒什麼。”
“我想…跟你談談可能對我有好處。”詹姆說。
萊姆斯注意到他抓亂頭髮的樣子很煩躁,這可跟平時不太一樣。他點點頭。“願意效勞。”他說。
“我想說…嗯…我到底應該怎樣才能吸引莉莉的注意呢?剛才的表演很精彩,所有人都在笑——除了她……我想她一定非常厭煩我。”詹姆說,更加粗魯的搔著自己的頭髮,使它們看起來更亂。這動作就像是在洩憤。
“你抱怨這個的次數已經超過你打破校規的次數了,夥計。”萊姆斯說,“你就那麼喜歡她嗎?”
“你沒有追求過誰吧?月亮臉。”詹姆有點怨恨地說,“你和大腳板那個花心蘿蔔都不可能理解我的心情。”
“是嗎?”
“聖誕晚會時,總有女生主動來邀請你們。”
“沒人找你是因為,”萊姆斯說,“你一直追在莉莉屁股後面。”
“那怎麼做能讓莉莉答應我?”
萊姆斯聳聳肩表示無能為力,他的目光又停留在小天狼星那微笑的側臉上面。
“被所有女生喜歡,真好。”詹姆的聲音裡沒有羡慕的成分,“如果莉莉說喜歡他的話,我敢說我一點也不吃驚。”
“得了,尖頭叉子,臭名昭著的往往是你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。”
“什麼?”
“我的意思是,如果她會喜歡天狼星,那麼她一定更喜歡你。”
“你真的這麼認為?噢,月亮臉,好朋友,謝謝你。”
詹姆在關於莉莉的事情上智商一直不高,以至於他忽略了朋友那不算隱晦的挖苦。重拾信心的他用腳尖把彼特踢醒,帶走了這個每次表演的忠實觀眾。
現在只剩下萊姆斯了。他下意識地盯著離他幾英尺遠的地方看。率直的表情,靈活的表情,所有的表情都充滿生氣。很迷人。萊姆斯想,好像有點能理解詹姆的心情了。

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大腳板非常喜歡在變化後和狼人玩“互相撕咬”的遊戲。而狼化後就很難控制自己的盧平也總是如它所願地反擊。詹姆說他們倆總像真正的野獸一樣野蠻地嬉戲,而蟲尾巴嚇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。對此,盧平的印象非常模糊,他只能想起在每次“遊戲”結束後,黑色的大狗會舔舔它的鼻子或者耳朵。如果它給予回應,還能看到那好像破掃把一樣的尾巴快活地甩擺。
儘管過去了十幾年,大腳板先生對這個遊戲的興趣並沒有減弱的跡象。令人遺憾的是,斯內普製作的狼毒藥劑令狼人的心智異常地清醒,大狗幾次挑釁都沒有被理睬。灰色的狼只是靜靜地蜷縮在床邊的角落,蒼白的月光透過窗戶,散落在它旁邊。
它看上去很孤獨。
大狗原本在一旁發出不滿的咕嚕聲,這時卻表現出明顯的不安。它嗚嗚叫著,小心地接近狼人身邊,緊挨著它趴下來。狼人溫和地嗅嗅它。它們沉默地靠在一起,這讓狼人產生了一種幻覺——世界上再無光明與黑暗,再無寒冷或溫暖,只有它們,互相依靠,彼此為伴。
如果現在有食死徒來,它想到。我就咬他。然後它讓自己的腦袋貼近大狗溫暖的身體,沉沉睡去。

狼人做了一個很長的夢。
現在,他站在詹姆和莉莉共同的家門前。
天色比記憶中明亮許多,聲音也是。屋裡面人們在交談。貓頭鷹拍打翅膀。嬰兒咿呀著。還有笑聲。那些喧響讓他想起在學校時的愉快歲月。發現自己是如此渴望見到他們,於是他加快了腳步。
就在他將手伸向門鈴時,門開了。小天狼星站在他面前。他們都愣了一下。
“嗨,月亮——我是說,萊姆斯,”布萊克打著招呼,語氣生硬,“你怎麼——我是說,你好。”
萊姆斯對這樣的反應作出了自己的解釋——或許他們只是在警惕食死徒。於是他說:“月亮臉來看望尖頭叉子。朋友們,最近好嗎?”
“哦,我們…我們很好,萊姆斯。”
儘管他們都在笑,萊姆斯還是感覺到一種陌生的距離感。
“你們不會是……”
“你、你好啊,萊姆斯。”另一個聲音從小天狼星背後傳出來。蟲尾巴在那裡,向昔日的朋友露出奇妙的笑容來。他的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、微妙的優越感,仿佛他剛剛做完一件了不起的事情。
對上萊姆斯質疑的目光,他瑟縮了一下:“我——我還有事,先走了…祝你們,唔,好運。”然後他邁開自己短小的腿,急急忙忙地走開了。萊姆斯望向詹姆,等他笑著請大家進屋,但得到的反應卻與預想中的不同。而其他人也遲遲沒有行動。仿佛是希望萊姆斯趕快離開。
有那麼一會兒,萊姆斯感到一種絕望的情緒擊中了他。他們不信任我,所有人。他想。餘光看到小天狼星正在把目光冷冷地移開。這個舉動刺傷了他。萊姆斯什麼也沒有說,像毫不知情一樣和莉莉攀談,逗弄還是嬰兒的哈利。但是他幾乎沒有把目光投向那個他最重視的人。是的,他只能品嘗著曾經那些美好的記憶,並不得不悲哀地發現,此時它們變得多麼苦澀。
四周的景象混亂了,隨之而來的是一片黑暗。全都結束了。萊姆斯恍惚的聽到一個刺耳的聲音,尖而細——那聲音告訴他——小天狼星•布萊克,他是叛徒。他出賣了詹姆斯•波特,他最好的朋友。現在他被關進阿茲卡班。他完了。
萊姆斯的心被憤怒和怪異的滑稽感充滿。原來他才是背叛者。狼人望著頭頂殘缺的月亮。悲愴地想到。他背叛了一切。而詹姆和彼特為他們的選擇付出了生命。現在只剩下我。當滿月的時候,我必須得獨自躲進山洞,傷害自己。
實際上,傷害了他的並不是這件事。
萊姆斯發現自己依然對天狼星抱有感情。和學生時代相比絲毫沒有褪色,反而因為對方的悲慘下場而變得更加強烈。心中感到疼痛。他知道自己不會忘記這些。是的,除了永遠將之深埋在心底,他還有其它選擇嗎?

在難以言喻的傷感中,盧平睜開眼睛。陽光透過破爛的窗簾,形成燦爛的光斑,落在發黃的白單子和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。他忽然醒悟到,那個夢是記憶的碎片——那是,詹姆夫婦遇難前一天發生的事情。盧平淡淡地想。那一切都已過去。就像這場噩夢。
他感覺關節酸痛——狼化的後遺症,但是並不寒冷。這要歸功於該在他身上的布單,包裹住了他赤裸的——他只是不想每次變化都扯壞一身衣服——身體。給狼人蓋上這東西的人,此時正在和女主人的畫像搏鬥。“你給我閉嘴”的吼叫聲和打碎玻璃的聲音同時響起。發生了什麼?不知道。萊姆斯•盧平輕輕地閉上眼睛。發出悠長的歎息。
我們都還活著。活著在一起。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事嗎?
從尖叫棚屋的再次重逢開始,狼人一直在試圖說服自己。滿足這一切。想握住自己的幸福,這是最好的方法。
但是——

十七歲的萊姆斯,第一次看到別人Kiss的現場。而那不是別人,正是詹姆•波特和莉莉•伊萬斯。
他身旁的小天狼星低低地吹了聲口哨:“我敢說,這一定不是第一次。”
萊姆斯笑了,點頭表示同意。他們找了個藉口,把走在後面的矮個子蟲尾巴糊弄了一番,改變了路線。為了不打擾到這對小情侶的甜蜜時光。
“你應該知道,戀愛的人們是非常——嗯——不顧一切的。”
當晚,對朋友們玩笑般的指責,尖頭叉子先生嚴肅地辯解道。他看起來真像個笨蛋,不是嗎?聽見天狼星的嘀咕,萊姆斯再次笑起來。實際上,他有點想知道,如果告訴他“我喜歡你”,他會當自己“腦子進水了”呢,還是再也不和他說話了呢?噢,無論哪個都不怎麼樣。萊姆斯打消了突如其來的愚蠢想法,把臉埋進柔軟的羽毛枕頭。
第二天是滿月的日子。當遊蕩接近尾聲時,詹姆又提出他和莉莉約定讓她看“尖頭叉子”。然後他飛快地跑了。全然忘記了頭上還有個睡著的蟲尾巴。大腳板和月亮臉相視一眼,無奈地踏上回程。
這天的月亮出奇地美好,紡織娘的歌聲在野草叢間響起。狼人甚至覺得,在自己心裡充滿了不屬於狼應有的溫柔。於是,在大腳板慣例的碰鼻子時,它親昵地舔了大狗的側臉。一瞬間,大腳板看上去好像臉紅了——如果狗會臉紅的話——發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古怪叫聲,撲了過來。
一開始,狼人真被這出乎意料的反應弄懵了。
……
等充滿良心的尖頭叉子好事地“順路看看”時,正好目擊“狼人把熊一樣的大狗按在爪子底下”的驚險場面。
“我還在想你會不會吃了他呢。”詹姆說。此時已是翌日,魔藥課前的休息時間。睡眠不足的萊姆斯打了個哈欠。引發了同樣睡眠不足的天狼星一連串的哈欠。
“我猜,是他招惹了我,”萊姆斯說,“我還記得他按住我不停地舔。”
小天狼星做了個鬼臉。
“你知道,”他說,“那時候,我的精神和狗是一樣的。況且,是月亮臉先舔我的。”
“噢,你們真變態!”
“只要他們不是在人型的時候舔來舔去就沒什麼好變態的,蟲尾巴。”詹姆寬容地——無所謂地——說,“就算他們中間有變態,那個人也是大腳板,月亮臉可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。”
萊姆斯坦然地點點頭表示同意,仿佛根本不記得自己的所作所為。儘管他的內心正為這意外的情況而動搖。但是,正如大腳板的行為只證明他的變身很完美,萊姆斯也不會從中延伸出什麼別的幻想。對這些,他從不抱有愚蠢的期待。

〉〉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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